close

  時間無聲的過了三天,像暴風雨前的寧靜。

  路垚跟白幼寧併肩走在路上,她環顧著四周的景象,環境依舊,只是她覺得陌生。

  「我們要去哪兒?」她問。

  「沒去哪兒,就走走看看,散散心。」

  「哦。」

  路上車水馬龍,也有商店攤販,交通與人混雜交錯,她一下子就被熱鬧的氣氛吸引了注意,正準備跨出去一步被路垚拉住,一輛車子自她面前開過去。

  「小心點,別瞎跑。」他牽住她的手。

  大手的溫度緊貼著手掌,她心跳加速。

  他們就這樣子走在街道上。

  走著看著,白幼寧心裡好似被勾起什麼似的,越發有所感覺。

  「有什麼想法嗎?」

  「我好像……來過這裡,是為了什麼事走在這條路上。」

  「那好。」

  路垚沒多說什麼,只是牽著她一路走著,直到咖啡廳。

  「對這裡有印象嗎?」

  看著羅勒招牌,她的腦袋閃爍過許多畫面。

 

  白小姐,好心給妳個忠告,不要以為妳有個黑幫老大的父親,就可以不把人放在眼底。

  我父親政商兩路吃得開,要鬥垮妳們,有的是辦法。

 

  真的?那盡管來。

  如果路垚喜歡妳,我可以退讓,因為我喜歡他,希望他幸福,但,他是嗎?

 

  跟我在一起才是門當戶對,妳的家世不清不白,妳不適合他。

 

  對,也許我不配,但我跟妳不一樣,我的所做所為,只取決於他自己的決定。

  他的姐姐都沒辦法把我倆分開,妳又有什麼資格,說我倆不配?

 

 

  她猛地打了顫,緊握自己的那只手,從來沒有放開過。

  「想起什麼了嗎?」路垚著急的問。

  她看著他,眼神交集著複雜。

  突然衝出幾個人,把他們倆個沖開來,幾個人分別將路垚架開來,另外兩個則趁機捉走白幼寧。

  「幹什麼你們!放開!」路垚掙扎不開那些人的箝制,眼睜睜看著白幼寧被帶走。「幼寧!」

  「三土!」她嚇得大叫,無奈也掙不開大漢的力氣。

  一輛車接應,兩人輕易的把白幼寧推進車子裡,揚長而去。。

  那些人見得手後,把路垚甩到一旁便鳥獸散。

  他摔得七葷八素,起身後也沒心思理會那些人,只顧著追趕著車子,直到車子失去蹤影。

  「嘖!」

  撥著紊亂的髮絲,他氣喘吁吁。

  後頭來了一輛車,是喬楚生。

  「上車。」

  路垚一上車急問:「有跟著吧?」

  「放心,沒誤事。」

  「咱們快追吧。」雖然是計畫好的事,但他仍心急如焚。

  「坐穩了!」

 

 

  一上車她就被人蒙了眼,車子不知道開了多久便停下,她被人架下車拖著走。

  被人綁在樁上,周遭混雜細微的聲音讓她摸不著頭緒。

  「白小姐,別來無恙。」

  女人的聲音鑽進耳朵,她驀地一驚。

  這聲音……跟記憶中的聲音……

  蒙眼的布被人扯下來,刺眼的光照得她眼睛一花,她眨眨眼適應著光線,這才看清。

  她被人綁來米倉,眼前十來個男人中站著一個嬌滴滴的漂亮女孩。

  居然是姜若眉。

  「妳是誰?」

  「看來妳失憶真不是裝的,不過,忘了我也好。」姜若眉笑著,可讓人冰凍三尺:「妳還真是命大,那樣都撞不死妳。」

  「是妳……」面對眼前牲畜無害似的女人,她有些不敢相信:「我跟妳有什麼深仇大恨?」

  「沒有妳,那路垚就會是我的。」

  姜若眉說得斬釘截鐵,聽得白幼寧很想笑。

  「妳是哪兒來的自信啊?」

  「論家世,我與他門當戶對,論背景,我與他曾經都在國外讀過書,受過最高等的教育,也是絕配;他誇過我心細如髮、聰明絕頂。」姜若眉看著她的眼神充滿睥睨。「不像妳,黑幫,論長相論背景妳都不如我,他說你是母夜叉。」

  「妳說,妳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取決於他的決定,妳說得義正填膺,可不就是因為妳的身份妳的個性,才會讓他怕得所做的決定處處都顧慮妳的存在嗎?」

  「所以,我要替他,解決這個麻煩。」

  「他是人,妳憑什麼替他決定?」

  「我肯定是個替丈夫著想,溫柔賢慧的妻子。而妳,不是。」

  「三土若真娶妳,那才真的是如墜地獄!」

  姜若眉面露兇色的靠近她。「我從來沒這麼想殺一個人過,妳是第一個。他因為妳拒絕我,雖然他是屈服在妳淫威之下,但我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屈辱!」塗著紅色蔻丹的手指滑過白幼寧掙扎的臉,「我本來可以不用出面,可是,我想親眼看見妳死。」

  「妳瘋了!放開我!」白幼寧怒吼著。

  「妳知道嗎?我真的很討厭妳的臉。那種無畏無懼不把人放在眼底的臉,真令人厭惡。」

  姜若眉一個伸手,旁邊的人遞上一把刀。

  「妳想做什麼?」

  「妳說呢?」

  姜若眉高舉著手正要狠狠落在白幼寧臉上,一記槍聲響徹天際,嚇得所有人開始混亂,大批警察衝進來,壓制所有人。

  喬楚生跟路垚在人後出現,姜若眉臉色頓時刷白。

  「把刀放下。」喬楚生沉著臉道。

  「姜小姐,妳冷靜點。」

  刀子還在白幼寧臉上,路垚比較著急。

  「你們,是怎麼查到這兒的?」緩緩放下刀子,姜若眉還在錯愕之中。

  「妳敢出手就是要把她弄死,既然她還安然無恙,妳自然還有後手。」路垚慢慢靠近,「束手就擒吧。」

  「你們……早就盯上我了?」

  眼前的陣丈這般大,姜若眉一個小姑娘家也沒輒,只得放下刀子,喬楚生揮揮手,兩名警察圍在她左右。

  路垚趕緊上前替白幼寧解開繩子,將她緊緊抱在懷裡。

  「三土……」見他來了,她突然想哭。

  「還好妳沒事。」

  這樣的畫面,令姜若眉十分眼紅。

  衝動讓她不顧一切的上前,發了狂的拉開路垚,狠狠的推倒白幼寧。

  白幼寧措手不及跌撞在樁上,當場暈了過去。

  「妳做什麼!?」路垚嚇壞了,推開姜若眉上前抱住昏過去的白幼寧。「幼寧!幼寧!」

  喬楚生也不憐香惜玉了,上前捉住姜若眉扔給剛剛那兩名警察:「把她看緊!」

  「老喬,趕緊的,送她去醫院!」路垚急著大叫。

  差人七手八腳的把白幼寧送上車,剩下一行人。

  路垚著急白幼寧的模樣真真切切,姜若眉算是看得清楚。

  她突然笑了。

  「你是怎麼發現我的?」

  路垚看向她:「那天去泊來樓問訊,我就開始懷疑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妳的每一句話,都充滿刻意。」

  「一直都只在報紙上見識你的厲害,那就讓我聽聽,你是怎麼懷疑上我的?」

  「那天我心不在焉,妳劈頭就問我是不是跟幼寧吵架,這句話若沒有仔細去思量,壓根找不到任何錯處;妳一開始把話題帶到幼寧身上,就是因為妳想知道我到底知道多少。」

  「然後呢?」

  「然後,我就把妳那天的行程查了個遍,那天妳哪兒都沒去,唯獨出現在妳說的咖啡廳;妳的確在那邊,可是妳說謊,那天妳約了人見面,不是只有一個人。」

  「幼寧說過,在上海只要有帳房的地方,都有她的眼線;我跟喬四去一趟咖啡廳,那裡的夥計看是我,我問什麼他答什麼,毫無阻礙。」

  「是妳,請了替手打電話給幼寧說有大新聞透露,騙她來到咖啡廳吧?你們的對話僅僅持續十分鐘,幼寧走出咖啡廳後不久就被撞車,這也是妳安排好的。」

  「可是妳真的不適合當一個頭腦型的罪犯,妳一方面小心翼翼的假裝,又派人盯著我們一舉一動,讓所有事情破綻百出。」

  路垚看了喬楚生一眼,喬楚生比了個手勢,後頭警察架來兩個傷痕累累的黑衣人,全是姜若眉請來跟蹤監視他們的人。

  「逼供這種事老喬是好手,一下子就讓他們招了誰派來的。」

  「妳原本想置幼寧於死地不成,她又失憶,擔心她那天恢復記憶把你倆見面的事說出來,所以妳迫不及待的想拔掉這眼中釘。妳在醫院買通了護士趁夜下手,喬四雖然安排人手守著幼寧,可是不會有人懷疑巡房的護士有什麼危險,好死不死我人剛好在那邊,不然那天晚上護士肯定要做點手腳。」

  「之前妳提議介紹醫生看看幼寧的失憶,我婉拒了。妳又在之後鍥而不捨的給喬四遞個醫生名片,我估計如果巡房的護士沒得手,妳就要利用醫生來下手吧?」

  「最後,妳最大的敗筆,就是燒了那輛車,唯恐別人不知道這輛車真的與妳有關。」

  「妳有預謀的犯案,所以一開始車子被偷本來就是妳的計畫,為的就是順利把嫌疑甩開。妳父親這麼疼妳,也許他知情……」

  「沒錯,都是我!只有我一個人犯案!我爸爸什麼都不知道。」話說到這個份上,深怕牽扯到自己父親身上,姜若眉坦承不諱。

  「妳跟幼寧壓根不認識,究竟為什麼要對她下毒手?」

  「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?」姜若眉問他。

  「什麼呀?」他還真不知道。

  喬楚生在一旁拍拍他的肩膀:「這個我知道。」

  「不是,你知道啥?」他狐疑的看著喬楚生。

  「情敵相見,分外眼紅。」喬楚生簡單說。

  「啊?」他愣住。

  就這樣?傻嗎?

  嫉妒能讓一個女人面目可憎,變得極其殘忍。

  無論人長得再漂亮,家世再好,書讀得再高,智商在線,一旦情商不足,那嫉妒就成了魔鬼,一步步將其引領至地獄。

  「那日我問過你,你喜歡白大小姐什麼,你說不清,說可能跟她在一起也許是你這輩子犯過最大的錯誤,而你年輕,輸得起!」姜若眉漂亮的臉雖笑,卻讓人不敢直視:「那我,怎麼能不救你水火。」

  路垚聽完,才曉得原來渾話真不能多說,這不,說多了還讓人以為他真的如入深淵,急忙著投身當救世主。

  好吧,這個他反省。

  「姜小姐,我想妳誤會大了。」路垚沉著臉:「沒錯,妳是出身清白、家世良好,讀過書、出過國,還會打高爾夫球,但是這些都不能替妳焦得跟黑炭似的心漂白。她白幼寧是黑道千金,我覺得她煩,說她母夜叉她還知道自己是活閻王,她既不聰明又愛衝動,文筆還極差!可是那怎麼著?她的心比妳純潔不知幾萬倍。」

  「即便是她的家世讓人垢病,但她也從未因為討厭任何一個人就出手傷害;兩相權重,我愛她,再正常不過,請妳也別自作多情,自以為能救人水火!我過得很開心,尤其跟她在一起。」

  姜若眉悽悽的笑開。

  「真令人不甘心。」

  「為我這種男人讓妳做這種事,是妳吃虧。」路垚嘴巴不饒人。「我只能祝妳來世遇見真心人。」

  「真的吃虧,沒想到你是這種人。」姜若眉大夢初醒。

  「大姐,妳犯罪呀。」路垚像見鬼的模樣看她。「妳還想殺我老婆,不懟妳懟誰?」

 

 

  當白幼寧再次醒來,恢復了記憶,可是失去記憶那段時間發生的事,半點也沒記得。

  路垚鬆了一口氣,可是喬閻王卻覺得他在規避。

  「你別以為她不記得就沒事,我記得。」

  「說什麼,我是這種人嘛?」

  「你是不是我不知道,但要不要扔你進黃浦江我還是知道的。」

  「……」這流氓!

 

 

  白幼寧來到牢房。

  雖然姜若眉要置她於死地,但如同看見鄒靜在牢裡的落魄模樣,姜若眉的狼狽也沒讓她心裡暢快多少。

  有更多的,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憐憫。

  「看我這麼狼狽,妳開心了?」

  「對。」

  一如她當初回答鄒靜的,既然人家都認為她是來看笑話的,那就順她們的意吧。

  因為就算她說不是,人家也會認為她是貓哭耗子假慈悲。

  「我算看清了路垚,妳的報導一開始寫得挺好,他雖然不老不猥瑣,但也沒有我想像中的男子氣慨。」

  「他破了那麼多案子不假,妳喜歡他不冤枉。」

  「以前覺得不冤,現在徹底覺得被騙了。」姜若眉看著她:「現在想想,妳真的很喜歡他。」

  「可能因為我失憶過,所以妳的轉變讓我有點摸不著頭緒。」

  「雖然妳把他的形象寫得很差,可是妳大概不知道,在妳之後的字裡行間,處處看得見妳對他的崇拜。我也就是從那時候的文字之中,喜歡上在我想像的那個路垚,後來發現他一點都不完美。」

  「這世界上沒有人是完美的,就算有,也不該不擇手段去擁有他。」

  「是我賭錯了。」姜若眉說得落寞:「他是真的喜歡妳,而且很了解妳,而妳,也一樣。」

 

 

  白幼寧走出巡捕房,路垚就在外頭等她。

  「你怎麼來了?」

  「找妳。」他問道:「怎麼想到要去見姜若眉?」

  「寫報導嘛,總是要了解一下犯人的心境。」她避重就輕。

  「說了些什麼?」

  「也沒什麼,只是倒沒想到她出身高貴,狠起來一點倒也不輸黑幫。」

  這一次,算是給她長知識了。

  「是我的錯,如果我早知道她的感情這麼扭曲,都怪我不該說了那麼多渾話。」

  「本來就沒有人會知道現在的所做所為,對以後會有什麼影響,而且那也是她自己要負責的行為。」她看著他道:「而且我本來就是不溫柔,不漂亮,也沒留過洋,還是個母夜叉……」

  「哎呦,我的姑奶奶,妳饒過我吧,補償妳不行嗎?」

  「行,你想怎麼補償?」

  「就依妳,還不行嗎?」他巴結的說道。

  「那我想想。」

  路垚鍥而不捨的問:「所以那天姜小姐找妳,到底談了什麼?」

  「知道那麼多幹嘛?」

  白幼寧有點羞赧,怎麼樣也說不出口那天說的每一句維護他的話。

  到現在她倆也沒有確定關係,這人也沒有一丁點主動,她這麼掏心掏肺未免太便宜他。

  「說說嘛!」

  「是說你到底跟姜若眉說了什麼?她為什麼一夕之間態度大變?」

  「先來後到啊,我先問的。」

  「不管,你先說!」她霸道的堵他。

  他撇撇嘴:「也沒說什麼,她把自己當救世主,我只好讓她醒醒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反正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,妳問這麼多幹嘛?」他有點彆扭。

  「你態度很可疑,又說了我壞話是嗎?」

  「我在妳心中就只會說妳壞話了是嗎?」

  「不然你說啊,說了什麼?」

  被逼急了,他說:「我跟她說,妳白幼寧是黑道千金沒錯,我覺得妳煩,說妳母夜叉妳還知道自己是活閻王,既不聰明又愛衝動,文筆還極差……」

  「請問……你是路垚嗎?」

  他越說白幼寧手擰得越緊,直到後來都已經開始磨著拳頭他都沒發現。

  可他話還沒說完,女孩子怯懦的聲音插入兩人之間,他們同時看向來人。

  兩個打扮入時精緻的女孩子,眼睛發亮的看著路垚。

  這兩個人來搗什麼亂?「我是,請問妳們是?」

  「真的是!我們好崇拜你,想跟你認識。」

  「你有空嗎?一起喝杯咖啡。」

  兩個女孩子確認是他便左右圍住他,硬生生把白幼寧擠到旁邊去。

  白幼寧瞪大眼睛,醋意讓她七竅生煙。

  「好啊,路三土,你說我壞話不夠,還真受人歡迎啊!」她咬牙切齒。

  「不是,我不是要說妳壞話,妳都還沒聽完……別只看著,妳先來救我啊。」見兩名女孩子摸上他,他拼命掙扎。「我跟妳們不熟,男女授受不親啊!」

  「你單身嗎?」

  「你有女朋友嗎?」

  「路三土!我跟你沒完!」

  白幼寧一個跺步,氣乎乎的離去。

  「幼寧!」兩個女孩子還攔著他,他真是急了。「妳們夠了沒!」

  被他一吼,兩個女孩子嚇呆了,他趕緊追上去,白幼寧已經不見。

  「看來你離黃浦江不遠了。」

  喬楚生不知道啥時出現,在一旁涼涼說道,他嚇了一跳。

  「你有沒有良心啊?也不幫我。」

  「好好告白你能死嗎,非要廢話這麼多。」

  「人生若不高潮迭起,怎麼會感動?」

  「那你慢慢高潮。」拍拍他的肩膀,喬楚生又涼涼的離開。

  「老喬,你──喂!」

 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!?

 

 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(2020.04.26 完)

arrow
arrow

    化罪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