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看,他還要睡多久?」

  「再一會兒吧。」

  「是嗎?他睡夠久了。」

  「他也累夠久了……再讓他睡一會兒吧。」

  「好吧。不過他是怎麼搞的,好不容易追上了人,自己的命倒是送了人,」

  「不用為他擔心,當人跑了,他就算是死也會爬起來。」

  「是嗎?」

  「呵……」

  兩道促狹消遣的聲音漸行漸遠,稍稍扯動了床上的人的意識。

  是誰的聲音呢?好熟悉的聲音。

  宛如陷入五里黑幕之中,醒不來的人思索著聲音的主人,他睜不開眼。

  是累得睜不開?還是不想睜開?他在心裡頭暗忖著這個疑惑。

  就連他是誰……他是不是也忘了……



  分說!



  一聲嘶喊、一張容顏,他霍地睜開了眼。

  分明的目光,瞧見了不甚熟悉的環境,他起了身,環視著四周。

  這時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、審視著自己的身子,完好的身軀、一身潔白的衣袍,讓他仍在恍惚不解之中摸不著頭緒。

  我還活著……

  本應該殞逝的生命為何還遺落人間,是佛劍不解的疑惑。此時屋外傳來窸窣談話聲,引他下了床、走出屋外。

  由略昏暗的屋子走出,屋外燦爛的陽光讓他覺得有些刺目,待他適應了光線,他瞧見亭中的兩道身影。

  「說到人,人就醒了、也來了。」

  「這一覺真是睡得久了。」

  「劍子?龍宿?」

  「怎麼?睡昏了頭,連朋友也不認得了嗎?」龍宿率先開口,一貫悠然自得的搧了搧手中華扇,不改調侃口吻。

  「我……我怎會在此……」他不是應該死了嗎……

  龍宿跟劍子對看一眼,前者笑得曖昧。

  「你瞧,他說那是什麼傻話。」

  「要死,也沒這般容易。」

  兩人雲淡風輕的說著,佛劍卻依然處在茫然的無知之中。

  這樣的感覺,很是陌生。

  而這是哪兒?既不是豁然之境更非疏樓西風、宮燈幃。為什麼兩個熟悉的人在他眼裡看起來就是多了幾分生疏。

  而他的存在理由……

  「好友,你忘了那個人嗎?」

  「忘了?」

  忘了……忘了什麼人……一陣疼刺痛他的腦,疼得讓他不禁捂著自己欲裂的頭、疼得像是不讓他想起些什麼。

  一道身影、些許眉目,要想要看清楚那稍縱即逝的人!

  不知不覺間,不見山、不見亭,而兩位熟悉的好友瞬間消失,他再抬眼,吹拂而來的風像帶著他回到遙遠的那片大草原,那是他記憶中最後的歸處。

  他看見遠遠的人影,尚未弄清楚怎麼一回事時,腳已下意識的追逐。

  見離那背對著自己的人影愈來愈近,他欲伸手拉住那人,卻發現自己怎麼樣也勾不到那人的隨風飛起的衣角;他愈是心急,自己與之的距離愈拉愈遠。

  他想開口,卻發現喉間哽著些什麼,令他啞然無聲。

  他要喊……喊出什麼?

  眸底的那道影愈走愈遠,他多年來的功力瞬間像消失了般無法使上力量,他只能憑著自己的本能不斷的追逐,卻怎麼樣也無法拉近彼此的距離。

  別走……別走……他啞著無法出聲的喉像被繩揪扯住,他仍痛苦的想要讓自己出聲。而愈是掙扎,愈是勒得他無法喘息。

  逐漸的,他的疾快的腳步漸緩,直到停留在原地,他不斷的咳嗽,讓紊亂不堪的氣息平穩下來,但一雙利眸不間斷的緊緊瞅著遠去的人,再度邁開腳步。

  他想要…….想叫出的那個人……

  「……書……」

※※※

  夢中夢,瞬醒非醒。夢裡的拉扯瞬間,現實的目光一睜,落入眼底是一張蒼白天真的面容。

  來人眨了眨不解世事的眼,看著方醒的佛劍,粉淡如嬰兒般細嫩的薄唇艱難的吐出疑惑。

  「書……是誰?」忸怩不安的男子如孩童一般惶惶恐恐:「你……你還好嗎?」

  怔忡的眼神在那囁嚅的聲音後恢復,他露出一貫的笑意。

  「我沒事。」

  他仍活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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